2010年10月27日 星期三

血脂科覆診日(四)

2010年09月27日(一)晴

正大踏步打道回府時,突然心血來潮,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是否有什麼東西漏了或遺忘了?可是又想不起來,就這樣跳上了小巴回家去。小巴開行不久,電話響起,說是醫院打來,他說:「你剛才給醫生的轉介信,上面串錯了你的名字,因此這封轉介信我們不能收,你回來取回吧。」

可是,我已離開醫院,踏上歸途了,他的電話不遲不早,偏在我已登車後才來,在收轉介信時,他們沒發現嗎?我見完醫生後,還在醫院裡留連好一段時間,去辦理不同的事項,又跟營養師對話了一段長時間,現在他才叫我回去?既然這封轉介信印錯了我的名字,醫院不會收,那即等同廢紙,交還給我也沒有用,不如醫院就此將之丟掉便算了,反正我不會再回去。

職員說:「我們不能將之棄掉,你回來取吧。」

 「今天不可能,平日我要返工,跟你們門診時間撞到正,亦無可能回來。」

「不如等你下次回來覆診時來取吧……」

對了,怎麼我想不起來呢?他提起覆診,我何時回去覆診呢?醫生沒有提過要覆診啊,剛才職員交給我的文件,也沒察覺有覆診紙。噢!怎辦呢?

「小姐…… 你還在嗎?」

想得忘形,忘記正在與醫院的職員在通電話呢。

「對不起,我今天才回來覆診完,相信要相隔一段長時間才回來覆診,到時或許我早已忘了,不如算吧。」

「總之,我們不能收也不可以棄掉,我將之放在登記處,你何時路過就取吧。」

不是看病和探病,誰會得閒路過醫院呢?我也不想浪費時間,敷衍了一聲便掛線。 轉介信收與不收、如何處置是小事,但沒有覆診期事大,必須好好思索。我重新思索剛才覆診時的情形,然後翻翻自己的背包,查看剛才職員交給我的藥單、心腦電檢部約期紙、申請表和抽血紙都齊全,就是沒有預約覆診紙。究竟是醫生沒有預約覆診還是遺漏了給我覆診紙呢?

按常理,我的病應該不會不用覆診,但若醫生預約了覆診期,職員沒理由會扣起不交給我?當中究竟發生什麼事?

我必須冷靜,細心思考每個細節,沒有覆診期真的要謹慎處理。先假設醫生已在電腦上預約了覆診期,只是忘記了列印出來,或是遺漏了給職員,或是職員遺漏了給我,總之我就是沒有接過預約覆診紙,那情況很簡單,根本不用聯絡專科門診或醫生,只須到普通科門診看病時,要求醫生順道把專科門診的約期紙一併列印出來便成了。醫生既給了抽血紙,又開了藥,而且足有半年份量,相信最大可能是半年後覆診,到時因應實際情況再開藥。這是第一個假設。

另一個想法是,蘇醫生根本不打算再給覆診期,因為她已對我明言:對於我的病,他們沒有什麼可做。即使我入醫院,也不會對我的病情有任何幫助。那不是很清楚說明,我再來覆診也是多餘的嗎?他們的範疇內已沒有任何方法去治理我的病,即使我入院,他們也無能為力,要做的都已做了,就像電視劇經常的對白,醫生在搶救病人後面對家屬的追問時,輕描淡寫說一句:我們已經盡了力。

不要誤會我在責怪醫生沒有盡力,相反,我真心相信他們都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要知道對病人坦白承認對他的病已無計可施,要說出這番話,需要多大的勇氣,我可以感受到醫生的無奈,亦諒解不是每種病交到醫生手裡都能起死回生。這幾年來,這一科醫生為我所作的實在太多,他們要參考多少醫學文獻、要翻查幾多數據、做什麼化驗、作什麼檢查、分析出來的結果,若每個病人都如此的話,醫生真的要不眠不休才能應付,有時還需要動用他們的研究基金來為我做化驗,我才得以享有免費的專科診治。若醫生真的覺得,他們已做了所有該做的事,他們已盡力幫我,病情控制不來,實在非戰之罪,因此,即使我再覆診,也只是門面功夫,毋須浪費彼此時間,我絕對同意和支持。公營醫療機構為全港市民服務,有多少病人輪候接受專科診治,既然醫生認為我的病情已毋須再由他們定期監察,因此不用覆診,我應該相信他們的專業判斷,不應為此大驚小怪。

若醫生不打算給予覆診期,那抽血紙和藥單又如何解釋呢?醫生開了藥,想看看藥效,必須抽血做化驗才得知,因此要我回去抽血是合理的。至於何時回去,預計服藥一段時間才可看到成效,起碼三個月後吧。一般醫生處方病人服降膽固醇藥,鼓勵病人每三至四個月便驗血一次,以便監察膽固醇是否受控制。

至於藥單方面,我服用的降膽固醇藥必須經由醫生處方,若藥物已全部服完,又沒有覆診期怎辦?這個容易,醫生在看過化驗結果後,若覺得我仍須繼續服藥,必然會繼續處方藥物,毋須安排覆診,就像當年,他們致電給我,著我回去病房找醫生,然後幫我抽血化驗,再處方類固醇藥物給我,這些都不是在專科門診進行的,可見這其實比預約專科門診更具彈性,只要是醫生處方的藥單,誰會研究醫生是否在專科門診覆診時處方?最重要是醫生的簽署和醫院的印鑑。

何況,以往經驗告之,往往未到覆診時,我已暈倒入院,在病房裡,還不是由這一組醫生來診治,這不是等同覆診嗎?可能比覆診時更詳細,又可把握第一時間做化驗,那為何要堅持醫生給予覆診期呢?

至此,豁然明白一切,也不要在意覆診期的問題了,總之一切待抽血後便自有分曉。當前要做的,是想想今晚的晚餐和如何穩定血糖在正常水平內。

血脂科覆診日(三)

2010年09月27日(一)晴

蘇醫生請我在外等候,不一會便有位職員找我,她交給我的文件包括:

1. 已簽妥的申請發還醫療費用申請表;
2. 醫生處方的藥單 (Zocor 40mg),共 24 星期;
3. 抽血紙;及
4. 預約心臟超聲波的轉介信。

首先,醫生填妥了申請表,以便我向公司申請發還藥費,但醫管局印鑑,則要我另外再往登記處排隊蓋印,真是費時。

藥單正如我所料,醫生一次處方足半年的藥,即使我有入息,要支付這筆藥費也感吃力,真同情那些低收入人士,怎負擔得起?

至於抽血方面,職員再三叮囑要空腹回來抽血,我心裡疑惑,記得馬醫生曾說過不會讓我空腹抽血,怕我支持不住,事實上我亦害怕空腹會血糖低呢,於是再三向職員求證,這是醫生交帶的嗎?她亦肯定說是。我無話可說,唯有照做。到時若空腹八小時仍未暈低的話,便回來抽血吧。若不幸支撐不住暈倒了,那亦是我個人問題,醫生也不會負什麼責任,雖然她已知道我空腹根本就是冒險的,但仍叫職員提示我要空腹,還可說什麼?

那封預約照超聲波的轉介信,真的教我不知如何處置,明知這個檢查幫不了什麼,陳醫生早說過要診斷出冠心血管問題,是做運動心電圖和心臟電腦掃描嘛。可是,蘇醫生寫了,若不去排期,我又怕會被他們追究。曾經試過醫生寫了轉介信給我,而我沒有去排期,以為醫生不知道,怎料醫生竟然去查出我並沒有依指示去排期,幸好謊言沒被拆穿,可是也不敢再試,雖然檢查沒有什麼用,但也照去排期吧。

時近一時,登記處快將收工,可是我眼見正在大排長龍,因為那些下午覆診的病人已前來登記,所以我唯有乖乖照排,只望趕及在一時前辦妥,希望職員體諒我只是蓋印而已。幸運地趕及職員放午飯前輪到我了。

「請你分別在這張申請表上「醫管局印鑑」一欄上蓋印,另外也在這張藥單上蓋印,謝謝。」

職員沒有作聲,但我清楚看到她只在申請表上蓋印,便連同藥單退回給我。她不是聽不到吧?不明白?不知道?於是我不厭其煩再把藥單遞上,說:「對不起,藥單上沒有蓋印,麻煩你蓋一蓋印吧。」

職員拿著藥單看一看,冷冷地說:「藥單不用蓋印的。」

我不知道是否這間專科診所的一貫做法,是不會在藥單上蓋印,可是我經驗豐富,長年以來幫大少到社區藥房買藥,怎會不熟悉買藥的手續?藥單上一定要有醫生簽署、病人的姓名、住址和身分證號碼、藥名、藥物份量、數量及診所蓋印,缺一不可。職員可能覺得已有醫生簽署,毋須再蓋印以證明,可是藥房收到藥單時,沒有蓋印,會認為張藥單是偽冒的,因為沒有人知道醫生的署名是否真的由醫生簽署,所以便需要診所印鑑作多一重保險。

「對不起,我問過藥房,沒有診所印鑑的話,不會賣藥給我,請你幫忙蓋印吧,否則我沒藥吃。」

職員反覆拿著藥單左望右望,思前想後,最終都蓋了印給我。不是我有意阻時間,而是她們的辦事效率差而已,其實若要到其他藥房配藥,要有醫生簽署及醫管局或診所蓋印,是很正常的做法,不知職員猶豫的原因是什麼,我只知我不會因不好意思,而冒險拿著沒有醫管局蓋印的藥單往配藥,若藥房不肯賣賬,我豈非白行一趟?而且,我還要為著回去診所登記處,請職員蓋一蓋印而告假,實在沒必要如此,反正今天請了假,又在診所內,何不一次過做該做的事呢?

申請表和藥單已辦妥,然後往心腦電檢部(EDU) 排期照心臟超聲波了。拿著轉介信,差點錯入另一處同樣是照X光和超聲波的部門,幸好雖然血糖低,但仍未反應遲鈍,原來心腦電檢部是獨立分出來的,而且入口處是一個小小的門口,很易錯過了而不知。我一踏足入內,門口已有一位職員問我:「你是來排期的嗎?」我答是,並把我手上的轉介信給他看。他表示排期超過一年,我心裡有數,現今每個部門都人手短缺,再加上為迫使管方盡快加人手,唯有拖延時間,最好病人嫌排期時間長,等得不耐煩而自動棄權,公營醫院可不愁沒有客源。

我對職員笑了笑,多謝他好意提醒,醫生也應知道排期要等多久,一年便一年吧。交了轉介信,職員著我等一會。終於,職員叫我到櫃台前,說:「這是你的約期紙,排期至 10 月 26 日,不過是 2011 年,你千萬別下個月便跑來,可以走了。」

我拿著約期紙,不禁失笑,職員早說過超過一年,他真誠實,足十三個月,反正也不急,慢慢等吧。現在忽然明白,為何屢次有人心臟病發時,發言人總說沒有徵狀和先兆,不是死者沒有徵狀,而是未確定他有心臟病徵狀,在排期等候檢查期間,不幸已心臟病發,醫院根據院方記錄,由於仍未做心臟檢查,所以沒有相關病歷,也就沒有證據顯示死者有心臟病患,於是便說沒有徵狀,發言者也是依病歷直說,情況就如一個未確診有精神病患的病人一樣,在未作詳細檢查前,即使他的行為有任何偏差,不可以用精神病患者稱呼他,亦不可說他的行為是與精神病有關。我只有期望在這段期間,我不會心臟病發吧。除了笑,還可以怎樣?

所有要做的都做了,醫生沒有吩咐的,對我來說卻又非常重要的,就是找營養師鄭姑娘了。反正路過,於是我直往營養部碰碰運氣,看看能否遇上她。職員認出是我,表示鄭姑娘不在這裡當值,但可以幫我致電給她。

我單刀直入表示近日血糖飄忽,心裡非常不踏實,雖然血糖低已是司空見慣,可是連日來持續處於低水平,不敢說不怕,我無辦法可令血糖回升而不降,維持在正常水平,營養師仿如我的明燈,希望能幫我在這方面處理得好一些。

鄭姑娘非常關心我的情況,這也是我最感動之處,正因如此,我才敢在沒有醫生轉介的情況下主動聯絡她,她勸告我身體因出現腸胃炎徵狀而不能維持正常飲食,入急症室吊葡萄糖水是最直接和最有效的方法,不要再等了,以免血糖過低而昏迷,這是非常危險的。她會嘗試幫我搜尋一種碳水化合物的代替品,我服用 corn starch 生粉水的情況不是太理想,polycal 又達不到如期效果,唯有再想其他方法。還是鄭姑娘明白我的情況,跟醫生說嗎?他們只不斷強調你一定要喝生粉水,即使多難喝也要喝。難道他們以為我是個小女孩嗎?面對生命攸關的事情仍扭計,因為生粉水難喝便不喝,任由血糖過低而昏迷嗎?一切皆因生粉水令我的腸胃敏感,根本喝了也吐出來,甚至上吐下瀉,這情況在我切除膽囊後更甚,當我連其他食物也無法進食時,還可以喝什麼生粉水,可以喝口水也不易,所以便血糖低了,醫生還口口聲聲說明白,他們根本就沒有站在病人立場來看,說什麼明白?

我真的由衷感謝鄭姑娘在百忙中仍然記掛著我的情況,作為公營醫院病人,不可以自行選擇由誰人診治,但她仍樂意去解答我的疑難,幾時求助她都願意盡力去幫忙,沒有被僵化的制度約束下而拒絕我,我要為此再三感恩,她一定是上主派來的使者,竟然有幸遇上她,即使最終我的病仍不受控制,但我知道有人曾如此落力地幫我一把,已經很足夠。

2010年10月19日 星期二

血脂科覆診日(二)

2010年09月27日(一)晴

跟往常我回來覆診時所見的醫生不同,這位蘇醫生異常地沉默,既沒有把驗血報告結果告之,亦沒有問及我膽固醇方面的情況,真奇怪,血脂科竟然對病人的血脂問題無反應!我有點懷疑究竟今天回來覆診為何,而且還要我賠上幾小時。驗血報告方面,幸好陳醫生已告訴我膽固醇在服藥後有改善,壞膽固醇已回落至 3.3,算是不錯了。可是,作為醫生,無論病人是否已由其他途徑得知自己的驗血結果,既要病人回去覆診前驗血,應在覆診時把結果告之病人嘛。

醫生忙著對住電腦熒幕打打打,我唯有自己主動把我最近的血糖記錄表給她看看,她沒有說話,看完便退還給我,又繼續打打打,看到原來當中夾附了大少在八月時做的四十八小時空腹血糖測試,我才記起馬醫生曾說過擔心大少有我的基因遺傳,現在從數據顯示,大少的血糖很正常,即使捱餓兩天,血糖仍然維持在正常水平內,完全沒有低血糖的情況或徵狀出現。想不到這竟然引起蘇醫生第一句說話。

「是在哪間醫院做的?」

「不是在醫院,而是在家裡。只是要知道他在空腹四十八小時下的血糖情況,根本毋須住院,我在家裡照顧著他,每四小時驗一次血糖,就是如此簡單,我可以應付得來。他的血糖看來很正常,起碼對比我的來看,即使我每餐進食,血糖值也不及他的空腹呢。」

蘇醫生冷冷的哦了一聲,大概認為不是醫院做的數據不可靠吧,他們又沒有安排大少入院做這個測試,我應怎樣拿這些數據呢?即使他們不接受也沒所謂,我知道大少身體正常便可以了,反正即使結果異常,亦不見得他們會跟進大少的情況。

這時,我拿出陳醫生給我的轉介信,信內說明了我的壞膽固醇處於高水平,亦提及我做運動時氣喘及胸口痛,提議安排我作進一步的心臟檢查,以偵察是否有心臟疾病或冠心病的可能。她看過後繼續打打打,沒有說一句話。陳醫生說過要把握機會,主動對醫生說出我的問題,請他們幫忙,可是眼前這位蘇小姐實在太酷,我甚至懷疑她是否不想看症,還是根本是偽冒醫生,怕開聲會被識穿?看來我主動出聲,她大概也不會幫到什麼,只是陳醫生交帶過,即管照做,反正事情不由我控制。

「醫生說我的膽固醇高,尤其是壞膽固醇方面,所以寫了 reference letter,千叮萬囑我一定要在覆診時給醫生。」

「水平還可以,也不算高。」

幸好我見醫生經驗豐富,都說覆診要有所準備,否則一旦接不上,便白白浪費時間。我隨即拿出五月時陳醫生處方給我的 Zocor 20mg 藥盒,藥早已服清,但盒上貼上我的姓名及處方日期的標籤,是強而有力的證據。

「驗血報告中壞膽固醇下降了,是因為我在驗血前已開始服用降膽固醇藥一段日子。」

蘇醫生隨即望向陳醫生的轉介信,說:「信上的日期是九月,但你驗血的日期是八月啊!」

其實當醫生的,學業成績出眾,照推論理應思考敏捷,腦筋靈活,怎麼所說的話都如此莫名其妙?

「不對。信上陳醫生說我在九月開始服用 Zocor 40mg 完全正確,因為由九月四日開始,他才把劑量加重了,但在之前,他已處方了 20mg 給我每天服用,我剛才不是說過並給你看過嗎?藥盒上註明了日期,我由五月份已開始服用這藥,不同的是劑量而已。因此,我的膽固醇下降了,是我已服藥三個多月的成效。陳醫生在九月看過我的驗血報告後,才決定加重劑量,改為每天服用 40mg 的,而不是一處方就是 40mg。事實上,陳醫生上次處方20mg 給我時,也寫了 reference letter。」

相信我的解釋已非常清楚了,而醫生應明白一旦開始服用膽固醇藥,便不可以停服,否則膽固醇會更不受控上升,因此,她的態度像不想開藥,仍然說:「這樣,你在服用的藥,醫管局的藥房是沒有供應的,若你要便得自行購買和支付藥費......」

我早已料到有此一著,未等醫生把話說完,我便把早已預備好的「發還醫療費用申請表」展示給她,並說:「這種藥應在醫管局的藥物名單內,那我便可以向公司申請發還已支付的藥費,請你幫我填妥這份申請表和簽署。」

很明顯醫生像沒有料到我早有準備,故當她看到這份表格時,表情有點錯愕。坦白說,這份表格在上次覆診時我已準備好,只是上次醫生根本沒有意思開藥,而我亦因剛動完手術,說話的力氣也沒有,覆診過程草草了事,該份申請表當然用不著。今次我準備充足,加上觀乎這位醫生的態度和語氣,不似會主動開藥給我,怕歷史重演,倒頭來又要勞煩陳醫生,唯有先發制人,除非她真的說不開藥,否則,病人不介意支付藥費,只需她填表而已,她應不會拒絕吧。果然,醫生收下申請表。

「這份表我待會才填,你或許要在外面等一下。」

只見醫生又望著電腦熒幕打打打,然後聽到印表機列印的聲音,我知道差不多要「送客」了,醫生應該把印有下次覆診日期的預約紙、抽血紙(如有)和藥單交給我,然後「拜拜」。可是,估計錯誤,醫生並沒有交給我任何文件。

「我會安排你做一個心臟的超聲波。」

「心臟超聲波?需要打藥入血管嗎?」記得陳醫生曾對我說,我應該要做兩個檢查:運動心電圖和心臟掃描,要打藥入血管那一種,為要清楚知道我的冠狀動脈情況,其他的心臟檢查,對檢測冠心病沒有太大幫助。

「不需要。你就平躺著,塗點啫喱來照的。」然後醫生又望了望陳醫生的信,說:「就只有這個檢查......」她頓了頓續說:「不需要運動心電圖了,況且陳醫生的信也沒有說要做什麼檢查。」

對,陳醫生的信上沒有說,可是她不知道陳醫生在交信給我時,已對我詳述了該做什麼檢查對我才有用呢!不過,蘇醫生也沒有錯,信上的確沒寫明,她沒有問過一句為何陳醫生會提議做心臟檢查,也沒有像陳醫生般詳問我有否胸口痛、氣喘等,也沒有了解我的實際情況,單看一封信便肯安排我做檢查,已經好難得了,不可要求太多。

「我明白,要打藥的話,我也有點怕,我的血管很幼很難找......」

「我知道,你放心啦!」

她知道?她怎會知道?或許這組醫生對我的病因是什麼非常明白,可是細微地方,他們怎會明白?若真的明白,便不會弄至這樣。就如陳醫生所說,為何他們從來都沒有替我驗過膽固醇?在內分泌科一接手我的個案時,我已明確表明我的膽固醇偏高,在入院期間,我亦曾要求過醫生替我驗膽固醇,可是都被拒絕了。現在第一份化驗膽固醇報告,竟然不是經由他們來做,真是一個笑話,他們這幾年來究竟是怎樣監察一個病人的健康情況?據營養師所說,一個經常血糖低的人,很多時都會膽固醇高,是很普遍的現象,一班內分泌科醫生竟無人發覺,在看到私家醫生的化驗報告後,又像突然發現新大陸般,即刻抓住我,像我隱瞞了什麼,幸好被他們發現了。哈!想不到事情本未倒置,我的膽固醇問題早於十多年前已存在,比低血糖情況更早,醫生卻只專注於血糖方面而無人理會我的膽固醇問題,我打定輸數,一心想找私家醫生跟進這問題時,這一組醫生又抓住來跟進,他們的飄忽態度,令我摸不著頭腦。我放心?唉!不知醫生的意思是指那一樣?若他們早幾年已出手幫我治理膽固醇,我的心臟負擔便可早日舒緩一點,不過,我恩怨分明,這跟蘇醫生無關,她沒有直接參與診治我的病,不應向她發牢騷。

「嗯。」

「下次覆診前,想你抽點血。」

「吓?我剛才不是說我的血管很幼很難找嗎?抽血打 drip 可免則免。」

「我知道,但開了藥,也要看你服藥後的情況,就只驗這樣。」

要抽血,驗多少樣根本無分別,還不是要受罪?我明白醫生的意思,我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她說得有理,我只是心底裡盤算著到時又要被刺多少針才能成事,想起已毛管戙,打幾個冷震。

「醫生,是否需要空腹?」我知道驗膽固醇需要空腹抽血,上次在抽血中心的經驗記憶猶新。

「對!午夜過後別進食,空腹回來抽血。」

「可是,我空腹很易血糖低,恐怕趕不及回來抽血,我已因血糖過低而暈倒。」

「我們知道,但驗膽固醇的確需要空腹。」

「哦!」反對無效,我認命,心想,醫生常說她明白,究竟她明白什麼?記得馬醫生經常提醒我要定時進食,每兩小時,甚至一小時便進食,過時進食會引致低血糖,這會構成生命危險,我時刻謹記,可是,現在卻又要我過時進食,以保持空腹狀態來驗血。

「這樣吧,午夜臨睡時喝一杯 corn starch,不要吃其他食物了。」

「哦。」她的建議說了等於沒說,還不是要空腹八小時,天曉得空腹當天會發生什麼事,莫說一杯生粉水未必足以支持我空腹八小時,若遇上因腸胃敏感而無法飲用生粉水,我便要為著驗血而冒生命危險,蘇醫生究竟是否了解我的病?若換了是馬醫生,他一定不會要我冒險空腹抽血。

抽血和藥單的問題都說了,意味著這次覆診已是尾聲,只待醫生把一些文件列印出來,大家便可「散 band」。

「其實,對你的病,我們已沒有什麼可做。」醫生突然冷冷地說。

這句話,在最近幾次住院時已聽過。我心裡非常明白,也很感謝這幾年來他們為我作過的努力。我對他們已沒有任何要求,不是每種病都可以根治,馬醫生早已言明,能找到病因和治療方法,我已非常感恩,那敢再有要求?

「我知道,只是有時血糖真的比較低,無辦法唯有入院。」

「即使入院,也不會對你的病有任何幫助。」

「是嗎?」

「對你的病,是!」

「哦。」蘇醫生說得如此直接坦白,我雖感有點意外,但想深一層,她也是講事實嘛。只是,我在想,既然他們沒有什麼可做,甚至入院也起不了什麼作用的話,那回來覆診為何?短短十多分鐘,不見得會比住院幾天更能觀察到病人的實際情況吧?她會否在暗示我在浪費資源,在浪費他們的時間呢?還是想我知難而退,主動提出不回來覆診呢?

「你要到診紙嗎?」

我搖頭。是時候送客了。我已拿著袋想轉身出門。

「病假紙?」

醫生主動提出,著實令我感動,即使我用不著,至少她曾在病人的立場想過,折騰了半天,一張病假紙可為病人免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特別是對著多疑的上司。

「我今天請了假。」

「若沒有其他問題,請你到外邊等等,待會有職員會把所有文件給你。」

「謝謝。」

血脂科覆診日(一)

2010年09月27日(一)晴

晨早起床,最緊張當然是拮手指驗血糖。這幾天血糖不是太穩定,經常血糖低,昨天還差點跌至 <2.0 大關,坦白說,明知要回醫院覆診見醫生,真的有點心虛,雖然不知道由那位醫生診治,但一定是內分泌科醫生,而我要覆診的原因,正因血糖低問題,即使醫生明白我血糖低是受病情影響,總不能半年一次的覆診,便給他當場發現我血糖低吧,最怕還是覆診期間因血糖過低而暈倒,醫生一定會覺得我血糖控制不好,這半年來的努力豈非白費?

除了血糖不穩定令我有點緊張外,還要記掛著很多事情,半年才見一次醫生,一定要盡量在診症時段內把醫生需要的資料備妥,否則過後才想起已沒意思,例如我近兩個月的日常血糖記錄表、確進陳醫生給我的轉介信、我服用的降膽固醇藥和病徵等,最重要的,當然是申請發還醫療費用的申請表。我知道我在服用的降膽固醇藥舒降之,醫管局藥房沒有提供,必須經由醫生處方,我才可以自行到藥房購買,幸好這藥物在醫管局藥物名單內,我不知道醫生會否同樣處方這藥物,但我要有所準備,醫生處方的藥物,一定足夠我服用至下次覆診期為止,即是我要買半年的藥,這種藥我每天服用一粒,半年便差不多要一百八十粒,以每粒十元計,我也要支付接近二千大洋,而且醫生早說過降膽固醇藥一經服用便停不了,否則膽固醇會不受控地飈升,也就是說,我這一生都逃不了,所謂小數怕長計,我面對未來的藥費可不少,尤幸公司設有完善的醫療福利制度,只要經由醫管局或公營醫療機構轄下的醫生填寫和簽署所處方的藥物,必須外出購買的理由,員工便可以申請全數發還已支付的藥費,我才得以省回這些藥費,真要為此而感恩。

萬事俱備,從容地出門,預約時間是十時三十分,經驗所得,起碼等兩小時,即使遲到十多分鐘,仍要等上個多小時,若非為免太遲報到而被取消預約,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我真有考慮過十二時才報到的,醫生的時間寶貴,其實逢星期一我都比較忙,有時真的不想花太多時間在輪候方面,我明白覆診時間電腦系統預約,醫生控制不了,可是每次覆診,最快也要十二時多才見醫生,還未計要到藥房再等兩小時才能取藥呢!總之覆診得預一整天時間,即使上司表示若求診時間不超過四小時的話,可以不用請假,我仍無法享用這個福利,每次都乖乖填寫請假紙,無奈有時覆診期偏偏遇著排山倒海的工作,不願放假也要被迫請假,好彩上司和同事體諒,從沒有說什麼,亦正正因此而更覺不好意思啊。

乘小巴下車處,可見到新落成的住院大樓已拆去圍板,外觀的確比舊院舍優勝很多,預計十月中便可啟用,正式投入服務。我期望新大樓不會虛有其表,若不能舒解病人之苦,所提供的服務還不及舊院舍,或根本沒有改善,即使耗資多少添置新的醫療儀器和病床,又有什麼意思呢?

心知不會準時十時三十分便見醫生,明知一定遲到也心情輕鬆,緩緩而行。所有到診病人必須先磅重和量血壓,我亦不例外,坐一會便去量血壓。體重比上次略重兩磅,不過血壓差少少,職員說下壓起碼要有五十,著我十五分鐘後再量。大鐘還未到十一時,預備好的消閒雜誌,在漫長的輪候時間,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恩物。
轉眼間,已不經不覺過了十二時,持續的低血糖,我變得手軟腳軟,整個人呆呆的,此時聽到好像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定一定神,果然是叫我,職員出來核對名字,並收了剛才的血壓記錄,著我在 24 房門外候診,這時我才猛然想起,剛才不是過十五分鐘後再量血壓嗎?我全然忘記了,怎辦?唯有當作若無其事,要是醫生覺得有問題,他一定會著我再量一次的。那時候診大堂只剩寥寥可數的病人及陪診者,我發覺同在今早上午診症的專科中,皮膚科和內科應該已把所有覆診的病人處理,而且好明顯可以看見那些醫生都從診症室走出來。

根據標貼出來的資料,22 至 24 房屬血脂科,那即是說,今天回來覆診,他們已把我歸入了血脂科,而不是往常的普通內分泌科。我心想,究竟醫生在意我的血糖還是血脂呢?他們跟進我的血糖幾年了,到現在還未算是穩定,不過,在他們眼中算是找到原因,反而血脂高是新發現,我相信我的牌板中沒有這方面的記錄,因為一直以來,他們不曾就我的膽固醇有任何提問,雖然在內分泌科一接手我的個案時,我已表明我有輕微貧血和膽固醇偏高,可是無論入院或覆診,醫生只集中關注我的血糖方面,還以為他們認為膽固醇不是問題呢!豈料突然入了血脂科,反令我有點愕然,莫非自上次經外科醫生發現我的膽固醇高後,促使內分泌科緊張起來?這也難怪,病人早在內分泌科跟進,入院多次,覆診也密,見過多少專科醫生,竟然無人發現病人高血脂的問題,反被另一專科無意中發現,怎麼可能?醫生應知道壞膽固醇數值如此高,絕非一朝一夕的事,即是說,他們都走漏了眼,這就是陳醫生之所以對我說:別怪他們,過去幾年來,他們也許太專注你血糖方面的問題,所以才忽略了這一點。

終於跟醫生見面了,眼前這位蘇醫生,我早已聽過她的名字,我應在病房時見過她,不過,我對她的印象真是麻麻。我翻過我的牌板來看,某一次,我的血糖仍未穩定便被請出院了,簽名的正是她。另一次更離譜,馬醫生把我由另一間醫院安排轉院,因為要安排我做肝穿刺活組織檢查,由於當晚是星期五,所以,轉院時醫生已告知我起碼要留院至星期一,待我的主診醫生講解他的安排,怎料,翌日,當值醫生來巡房後,轉頭便叫我出院,說已把我的情況向一位蘇醫生報告了,她安排我出院,我心知不對勁,怎可能傍晚時剛把病人轉院,翌日清晨便送走病人?當病房是酒店嗎?留宿一宵?她簽我出院,不覺有可疑嗎?我不知當中的原因,只知道她既批准一個病人出院,是否有責任先認真看清楚病人的實際情況?這病人是經她的同組同事安排轉院的,怎可能過一夜,什麼檢查都未做便出院?那勞師動眾安排轉院為什麼呢?若非後來找來實習醫生幫我直接問清楚馬醫生,我當真就此出了院,後果真不知該由誰負責,馬醫生星期一來巡房時,發現病人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出了院,他會怎樣想?你覺得那位當值醫生和蘇醫生會認是她們出錯嗎?不可能!一定把所有責任往病人身上推,說病人堅持要出院或什麼的便成了,馬醫生絕不會懷疑他的同組同事說謊的,更不會找病人來對質,這樣,這隻死貓一定食得飽飽的。

新丁

想不到一把年紀了,最近竟然心思思想試微博,剛完成了開戶手續,留了幾個字,就是如此簡單,一切簡而清,十分切合現今都市快餐式文化。建立網誌,純粹自娛,待他日年紀老邁,記憶日漸衰退時,翻看自己曾留下的字句,算是留住回憶的另類方式。